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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吕雉道:“楚地运入咸阳的税金牛车中,装得满满的,全是石头!”
刘萤愕然道:“石头?”
“对,全是石头,盖房子都嫌不够周正的破石头!”
刘萤微微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此事实在太过滑稽。
吕雉又道:“你久在胡地,恐怕不清楚朝廷如今的人员安排。这些年来,楚王送来咸阳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偏偏个个都得陛下重用。其中有个叫桑不俊的,早年是楚地商人之家的账房,不知怎么入了楚王的眼,被送入咸阳到了陛下面前——因有几分算账的本事儿,又力推陛下的盐铁新政,先做副史,如今已是执掌天下税金的大司农。我虽不知这楚王究竟如何蒙蔽陛下,但其中少不了大司农桑不俊的手笔。”
刘萤缓过神来,道:“你是说楚王韩信与大司农桑不俊勾结,以石头取代税金?”
吕雉道:“其中关窍我还未想明白,但楚地的税金车里打开却是石头,此事千真万确。只不知是全部车里都如此,还是只有一部分。”
若是一部分,还能说是楚王私自行事,少缴税金。
若全部都是石头,除非陛下是傻子才会不知道。而当今陛下岂止不是傻子,他简直是全天下最难糊弄的人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而如果皇帝明知楚地送来的石头,却视楚王为心腹,那只能说明,此事即便不是皇帝授意楚王韩信去做的,也至少是君臣二人的默契行事。如此一来,却置汉王、淮南王与百名列侯于何地?
吕雉准备好的话已经说完。
她端起案几上的果酒,轻呷一口,眼皮耷拉下来,露出一种大事过后的松弛之色。
与她相反,刘萤却是明眸微眯,红唇紧抿,陷入了沉思。
若按照吕雉所说,税金一事,分明是皇帝与楚王唱了一出双簧,引得底下人纷纷中计。而吕雉不知从何得知了内情,不甘不忿,却又不敢跟皇帝挑明——这也的确不是聪明的办法,一着不慎,再无回旋的余地。所以吕雉等来等去,等到她刘萤来做这个传信的人。
“好酒。”吕雉赞了一声,叹道:“楚王雄踞江东,能征善战,不可小觑。他也当真胆子了得,敢做这等欺上枉法之事,可叹陛下一时为小人蒙蔽。”她自始至终都把皇帝给摘出来,不愿与皇帝正面起冲突,“陛下与楚王的情谊,天下皆知。所谓疏不间亲,若论亲厚,纵然我是皇太孙的外祖母,与陛下是秦晋之好,却也敌不过曾与陛下同生共死的楚王韩信呐。当初陪同陛下流亡的功臣们,我熟悉交好的,也唯有一个你了。”
刘萤仍是沉默思索着。
吕雉觑着刘萤面色,顿了顿,又道:“我自然也有我的私心。楚王势大,唯陛下能使其服膺。陛下在,则天下安——可若是陛下不在了呢?我不能不为皇太孙着想。”
刘萤已是想通了,微笑道:“我明白,姐姐不必剖白自己。我送走姐姐,即刻便入宫,把此事上报陛下。”
吕雉大喜过望。在她想来,纵然与刘萤有些情谊,然而这事儿当真棘手,恐怕刘萤要推拒,没想到她径直应了下来。
吕雉拍着刘萤的手,沉声道:“好妹妹,此事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来日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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