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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阔别已久的片雪卫府衙,陈设和句羊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冷冷清清的院落,架子上的白鹰。一众下属不知他处境如何,明哲保身为要,都不出来和他打招呼。因此当他进门,只有白鹰“喳”叫了一声。苗春坐在堂屋中央,见他来了,起身让位,笑眯眯地道:“句大人,好久不见。”
即便在宫里,在片雪卫这种地方,苗春虚与委蛇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他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句羊也就压下心里的不自在,点点头说:“好久不见。”
苗春不爱收拾,没看完的案卷到处乱放,把桌子堆满了。句羊向来最讨厌这点,只好动手整理。苗春笑道:“句大人,得亏你回来了。”
句羊哼了一声,找抹布把桌面擦干净。苗春道:“句大人,我忙得是脚不沾地,头昏眼花,根本没空弄这些东西。”
回来不过一刻钟,院外传来太监高喊:“恭迎圣上!”苗春忙扶正衣冠,赶出去迎驾。句羊拧干抹布的水,慢慢把卷起的衣袖放下来。大家都等着看他的下场,看他的指挥使还当不当得下去,甚至看他脑袋能不能保住。他自己倒没那么急切,甚至不怎么害怕。
等句羊走到院里,到处躲他的片雪卫下属已经跪成一片,面向一辇轿子。轿帘掀开,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太监率先跳下,趴在地上。紧接着有只脚伸出来,踏在小太监脊背。
句羊想了想,和苗春并肩跪下。他熟悉的玄色衣摆出现在视野里,这件是朱棣歇息穿的常服。他前脚才到府衙,朱棣后脚跟来了,肯定没时间换更摆架子的龙袍。
句羊定定神,说:“句羊拜见陛下。”余下众人跟着拜倒。朱棣走到近前,清清嗓子。众人屏息静听,朱棣说:“唉,天冷了,句大人跪着作甚?”
句羊余光瞟见之处,苗春嘴角一下由翘转平。
朱棣伸出右手,把句羊拉起来。朱棣另一边手抓着一个小瓷瓶子,见句羊不大憔悴,他不动声色地把瓶子推回袖中。这是“月中散”的解药。
句羊道:“多谢陛下。”朱棣讪讪放开他手腕,道:“外面风大,进屋罢。”
他们一前一后走回堂屋,片雪卫一干人低眉顺眼,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回屋。朱棣四下打量,感慨道:“好久没来了。”
句羊道:“是苗同知做事不让陛下费心。”
朱棣摇摇头,笑道:“句大人出去玩一趟,讲话变假了。”句羊道:“句羊不敢。”
朱棣哈哈一笑,说道:“苗春是你属下,奉承他干嘛?”
片雪卫个个都是人精,大家都听懂了。朱棣指指堂屋的桌椅、柜子,又说:“看吧,句大人在的时候,角角落落一点儿灰都没有。现在都结蜘蛛网了。”
苗春赶紧拿了笤帚扫地。朱棣大马金刀地坐下,对白鹰一招手。白鹰扑棱棱飞到他手臂上,就和当年打猎时一样。
朱棣捏捏白鹰的喙,捏捏爪子,白鹰毫不反抗,倚偎在朱棣手中。朱棣比刚才放松得多,开起玩笑,意有所指地对那白鹰道:“这些天乖不乖?”
句羊不响。朱棣如果直接问他,他是非答不可。但朱棣借逗鹰的名义逗他,他就不用讲话了。
朱棣又道:“飞来飞去,还是这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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