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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看吧。”向安北说罢,便紧抿嘴唇,将盖着卫尉寺关防的公文递到段子介手中,显然他是强忍着怒火。
段子介忐忑不安地接过来,打开看了数行,不由得怒气上升,一把将公文摔到地上,怒声喝道:“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查无实据,不可诬蔑国家重臣!”向安北的嘴角微微抽搐,冷笑道:“果然让我料中,章卫尉虽然号称胆大包天,但是却还没有到不顾名爵的地步!”
“道什么查无实据!”段子介怒气冲冲地骂道:“幸好他不是御史!便是宰相又如何?竟然连一个边将也不敢弹劾!卫尉寺设来又有何用?”
“谏官御史,是用来制衡宰相权臣的;而卫尉寺,则是用来制衡守臣边将的!”向安北沉声说道:“无论是宰相权臣还是守臣边将,十之八九,都必然是有后台有权势的。若是我等爱惜名爵,不问豺狼,只诛狐狸,则卫尉寺之设,的确毫无用处!”说到此处,向安北停了一下,忽冷笑道:“章卫尉名爵太高,所以胆子便小了。不比我等位卑官小,无所顾忌!”
“不错,章卫尉害怕高遵裕背后有个太后,害怕高遵裕声名正盛,我等却不必怕!”段子介听懂了向安北的言外之意。
向安北点点头,转过身来,正视段子介,凝视半晌,忽郑重说道:“誉之,敢不敢拼着不做官,把高遵裕拉下马来!”
段子介看了向安北一眼,仰天大笑,慨声道:“我官职尚不及那些谏官御史高,他们不怕丢官,弹劾不避宰相,我又岂惧一高遵裕?休道是罢官,便是被贬至凌牙门,亦无所惧!”
“好!果然不愧是敢向邓绾拔刀之段子介!”向安北举起掌来,与段子介连击三掌,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正是有所为之时!”
二人计议既定,当下段子介便说道:“以愚弟之计,既然卫尉存心要压下此事,此事要上达天听,只得你我私自上京,诣尚书、枢府诸相公,非如此不足以扳倒高遵裕!”
向安北沉吟半晌,道:“你我私自入京,若能见着文相公,休说是高遵裕,连章卫尉也能一并扳倒。然此策却是打草惊蛇,只怕不能如意,若被知晓,必被人诛于半道,反诬我等过错,死无对证,到时岂不冤哉?便是托亲信家人上京,事关重大,亦难以放心!此事除非迫不得己,绝不可行。”
段子介思忖半晌,只觉果然如向安北所言,二人若是私离陕西一路,便是形同逃兵,既便被人半道诛杀,也是自己的过错;便是到了汴京,只要章惇知晓,亦可以随时将二人抓捕。而以他二人身份,离开陕西路绝难做到神鬼不觉。若果然用此策,只恐二人没有机会见着文彦博。他想了想,也知道若非万不得己,不能行此策,便又说道:“那么请其他官员帮忙如何?依我之见,石帅必能主持正道。”
向安北背着双手,踱了数步,摇摇头,道:“君不见狄詠乎?”
段子介顿时默然。狄詠立大功而不见赏,反而被严旨斥责,二人岂能不知?以二人身份,分明是朝廷派来监视石越的,这点二人都是心知肚明,若反托石越来办事,只怕朝廷不但不信,反而平空增加猜忌。
“其他官员如何?”
“除非是御史!否则终不可行。你我既在卫尉寺,结交地方官员,便是一项大罪。况且此事牵涉到高遵裕,别人岂肯搅这浑水。”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段子介愤怒地一拳砸在案上,厉声说道:“若要放过高遵裕,我绝不甘心!”
向安北沉默不语,他想来想去,只觉得他二人若要避开章惇让皇帝知道此事,除非是拜诣文彦博,否则难免都会加上一条罪名,但是要见文彦博,却不免惊动太大,毕竟堂堂朝廷枢使,并非说见就见,而二人身为监察虞候,一离开这京兆府,立时就会被人知道。所以亲自去汴京,毕竟是风险太大。但用别的方法,加一条罪名倒也罢了,但是一般的官员,却也不会愿意来趟这浑水,毕竟高遵裕风头正劲,背后又有一个高太后——纵然太后贤明,但是普通官员,谁敢冒这个险?须知既使弹劾成功,不仅会得罪勋贵,还会留下一条口实,让别人来怀疑自己结交军队的武官——这个罪名,只怕越是官大,就越是承担不起。如此思前顾后,向安北只觉得一阵绝望,竟然感觉虽然二人有心不顾自己的得失来报国,却是无门可入!他不由得有点羡慕那些御史谏官,无论如何,这些人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奏折,直接递到皇帝的面前!
但是说要他就此放弃,向安北与段子介一样,也难以甘心。
毕竟为了查证高遵裕的罪名,二人几乎是费尽了心思。当时一口气憋着,只想着能扳倒高遵裕这样的重臣,从此名扬天下,让天下都知道卫尉寺的威名、向安北与段子介的风骨!此时明明是证据确凿,却被一句“查无实证”轻飘飘地挡回,叫二人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日后又如何向下属交待?
“有办法了!”向安北正在困恼之际,却见段子介猛地站直了身子,大声说道:“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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