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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过了半盏茶的时候,染萃才呐呐出口道,“大奶奶,方才、方才奴婢是想问……”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决心一般说道,“您是不是觉得我和画屏都自王府而来,皆不可信任。”
“何出此言?”
见曲莲仿佛并不惊讶一般随口问着,手里半分都未停歇。染萃扭身看了看丝毫未动的帘子,便横了心低声道,“大奶奶赎罪,奴婢、奴婢和画屏并程妈妈确实是陈留郡主留在、留在世子身边的眼线。”说到这里,她见曲莲抬头静静的看着自己,便又道,“郡主自听闻世子前来庐陵,便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她心仪世子已久,却不知世子已然成婚。便将奴婢等人送来侯府,想着咱们能替她通信传话。后来得知世子已然成婚,您也跟着来了庐陵,便不再使唤奴婢和画屏,有什么事情却只交代给程妈妈。”
“什么事情?”曲莲问道。
“便是大奶奶您出身何处?是否、是否与世子和睦。”说到此处,染萃脸上有些泛红。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姑娘,说到夫妻之事时不免脸红口干。
曲莲此时放了手中针线,正色道,“你今日为何与我说起这些?”
见曲莲这般询问,染萃便放下手中衣衫,自炕上起了身跪在曲莲她脚边,低声道,“大奶奶容禀,奴婢愿跟随大奶奶,再无二心。”
看着跪在地上的染萃,曲莲静静的并不说话。她与画屏二人是何身份,便是裴邵竑也不是不知道。曲莲之所以将这两人仍留在点翠阁,倒不是看不清两人来历,不过是不怎么上心而已。过了片刻,她才道,“你既于我表忠心,便给我说说你旧主之事吧。”
染萃便咬唇道,“回大奶奶,奴婢与画屏两人都是郡主身边的二等丫鬟。论起情分自不如打小便服侍郡主的绣屏和点墨,奴婢所知也不多。”说到此处,她抬脸偷偷看了曲莲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便又继续道,“但奴婢却也知道,郡主自三年前在京城见过世子后,便一直念念不忘。郡主将奴婢与画屏送来侯府,也是存着另一番心思……”
“因你二人颜色好?”
染萃面上一红,却忍着点了点头,便又急急道,“大奶奶明鉴,奴婢自个儿绝无这般心思。”复又道,“那日奴婢见程妈妈去外院递信,便偷偷的跟了出去,只听程妈妈嘱咐那小丫头说,‘世子与大奶奶正值新婚,关系极好,请郡主三思行事。’奴婢不知郡主要做什么,只是恐怕便是在今夜。”
曲莲心中一顿,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她看着染萃,却又淡笑道,“你今日于我说这些,便不怕来日郡主发作?”
“奴婢自然是怕的,只是,奴婢再不愿为郡主这般糟践自己。”染萃跪在地上,眼眶已经有些发红,“奴婢起初不愿来侯府,奴婢虽自小为婢,却不愿为人做小,哪怕是配个癞头跛子呢,那也是正头的太太。”
“那你为何又愿意了?”
“一来是郡主之命难违,二来便是见着了绣屏的下场。”染萃此时已经呜咽起来,断续道,“那绣屏自小便服侍郡主,对郡主十分忠心。可便是这般,郡主却也未善待与她。我家王爷一直对郡主有所图,郡主却不愿委身与他做小,她自己不愿做小,却这般逼迫奴婢们。年前、年前有一回,王爷饮了酒便去了郡主的居处。郡主便为了自己的清白,让绣屏去伺候了王爷。那日晚间,奴婢瞧见绣屏在屋里哭了许久。绣屏失了身,如今却连个名分都没有,依旧跟在郡主身边。又过了一月,便是点墨……自那时起,奴婢便对郡主寒了心。她连绣屏都能这般对待,何况是我们。奴婢想着,留在郡主身边,迟早被王爷……不如出府,或许能有些机缘。”
曲莲听她说的心酸,只摇了摇头,别过脸去。那窗棂外的弦月却不生不息的沉了下去,自窗棂看去,却遍寻不到了。这女孩儿一心想要挣命,却不知自己也如那飘萍一般,
她不禁喃喃低语道,“都这般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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