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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亲王见问,便又轻轻的答话道:“咱们老佛爷的意思,她却看中桂祥的格格,叶赫那拉氏的。无奈今上嫌憎她的相貌,不及现任江西巡抚德馨的格格来得美丽,其次也不及志伯愚詹事的两个妹子,一个名叫瑾姑,一个名叫珍姑的漂亮。因此我们老佛爷,就命叶赫那位氏,和德馨的格格,瑾珍二姑,统统站到今上面前,由他老人家自已去赏如意。那知德馨这个老头子,真是功名心重,他竟悄悄的叮嘱他的格格,一等站到今上面前的时候,有意摔上一交,这交一摔,自然犯了失仪的处分,不但没有后选之望,连妃子的地位,也不能够的了。”
彭玉麟听说,很诧异的问道:“天下怎有不愿女儿作后之人,这位德中丞,究是什么意思呢?”
恭亲王笑道:“照本朝的定例,凡是国丈,仅能赏给三等承恩公的爵位而已。德馨因为一个三等承恩公的俸禄,不及江西巡抚的收入百分之一,所以有意教他格格失仪的。”
彭玉麟道:“彭某知道凡是选后的时候,本人因是将来的一位国母,自然不应失仪,若是妃子,似乎不要紧吧。”恭亲王道:“雪翁所说甚合例子,但是咱们老佛爷因恶德馨的格格,太觉妖娆,倘若做上今上的妃子,恐怕圣躬因此不能保重,于是就在选后的第二天,已把德馨的格格特旨配与景善之子为妻,以死今上之心。”
彭玉麟道:“现在可是桂祥的格格,应了后选的么。”恭亲王点点头道:“她是老佛爷的嫡亲内侄女,因亲结亲,自然好些。老佛爷也防今上不甚愿意,因准今上选了志伯愚的两个妹妹为妃。”恭亲王说到这里,又轻轻的说道:“瑾珍二妃,听说就是江西才子文廷式的女学生呢。”
彭玉麟听了大喜道:“怎么瑾珍二妃,就是道希孝廉的学生么。道希现在何处?彭某很想见他一见。”
恭亲王道:“他就住在志伯愚的家里。本朝的定例,凡是选定之妃,除了父母弟兄之外,其余统统得回避;只有受业师傅,可以不用回避。这也是咱们列祖列宗重视人师的至意。”彭玉麟听到这里,忙又敷衍一番,出了恭邸,急到志锐的家里,去拜文廷式孝廉。
原来这位文公,自从出了浙抚幕府,即到北京会试,无奈他的文章,虽然名满天下,可是时运未至,连会两次,均为额满见遗,他又回到广东一次,复又入京。志锐因慕他的才名,将他请到家中,适馆授餐,备极尊敬。瑾珍二妃,未应选时,也常见面,及至既选之后,文公乃是外省举子,照例须得回避,只因志锐不愿一刻离开文公,想出一个法子,当即奏明太后,说是文公是瑾珍二妃的受业师傅,所以不必回避,至今犹寓志锐家中。
当时文廷式接到彭玉麟拜会名片,马上请见,彼此互相谈过仰慕之话,文廷式又将志锐介绍与彭玉麟相见,彭玉麟因为志锐确是一位满洲才子,倒也相见恨晚。这天一直谈到深夜,彭玉麟忽然想到他在内城,正待告别,志锐和文廷式一同笑阻道:“此刻城门已关,宫保只好再坐一时,倒赶城出去的了。彭玉麟无法,只得再与志锐、文廷式二人谈些文学之事,志锐忽在口上念出一首七律道:“吾弟看山夙多兴,导我名胜穷幽微;赏心泉石境漪美,闻根桂槿香依稀。蓍蔡示兆无咎悔,霏雨需才宁遯肥;缅怀清芬起恭敬,良游惜别还沾衣。”彭玉麟不待志锐念完,抢着大赞道:“好诗好诗!若是置诸《山谷集》中,谁人分得出来。”
志锐把嘴指指文廷式,笑答道:“这是我们道希兄的二令姊芸英女史做的。”
彭玉麟更失惊道:“怎么,如此说来,天上才只一石,文氏一门,却占八斗矣。”
文廷式忙谦逊道:“此是今年八月十八那天,我与二家姊同游横龙洞时,偶有所作,二家姊和我原韵的。”彭玉麟道:“快把尊作念给我听。”
文廷式便念出道:“济尼能说林下韵,往往辍尘登翠微;秋深既雨城郭净,寺僻无僧钟磬稀。幽岩香高桂空老,放生泉清鱼自肥;徘徊父祖旧游地,日暮风紧可添衣。”
彭玉麟又大赞道:“此诗却有仙气,可惜没有一朵红云,捧他上天。”
志锐即把他手向着东方一指道:“那儿不是一片红光么。“文廷式道:“怎么今上晚上,这般短法,难道已经天亮,太阳出来了么。”
文廷式的一个么字,尚未离口,陡见一班管家奔入报告说:“不好了,正阳门走水,听说不到一刻,统统已经化为灰烬。”彭玉麟急向窗外一望,犹见半空之中,黑烟如芝,很是可怕,便即告辞出城,不及安睡。第二天大早,前去进谒七王爷以及各位军机大臣的时候,路过地安门,始知不是正阳门失火,乃是太和门失火。不禁一吓,暗中自忖道:太和门即在宫禁,既已化为灰烬,明年正月二十六的那天,皇上大婚,如何赶造得及。等他回转寓中,只见志锐、文廷式二人,已在候他好久。彭玉麟忙问二人道:“你们二位,可曾晓得昨天晚上烧的不是正阳门呀。”
二人点头道:“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彭玉麟道:“这末明年正月大婚,怎么赶造得及。”
二人一同答出一句说话,更把彭玉麟奇怪不置。正是:金城银阙奚为贵鬼斧神工始是豪不知二人究说何话,且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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