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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狗等了三天时间,陈圆殊都没有给他消息,就在陈二狗以为彻底没戏的时候,生活却给了他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折,突兀到让王虎剩王解放这几个旁观者都不知所措的地步,当时陈二狗一伙人正吃完张三千捣鼓出来的晚饭,张三千就拉了曲陈二狗自编自谱的《破阵子》。
陈二狗闭着眼睛完全陶醉在二胡的悠扬音乐中,也没注意敞开的门口站着两个人,陈圆殊和一位看上去六十来岁的清癯老人,鹤发童颜,细一琢磨,竟然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陈圆殊本来想叫唤陈二狗,示意有客人来到,老人摇了摇头,安静等待张三千拉完《破阵子》,这才踏入房间,也不急着打招呼,环视一周,最后把注意力停留到挂在墙上的老烟枪,以及旱烟杆附近的一副草书,默念了一遍,“此心拖泥带水,是人生最苦处”,老人望着墙壁,也不知道是看烟枪还是看字幅,一时间陷入沉思。
陈二狗终于看到两位贵客,蓬荜生辉大抵就是他的感觉,陈圆殊显然跟广东云浮一步一步挣扎上位的魏端公不同,对这种简陋到不能再称之为家的草窝没太多好感,但不至于唾弃,陪在老人身边,朝陈二狗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浮生,陈浮生,可以解释为沉浮有生,也可以说成‘何须更问只此浮生’,当然偷得还有浮生半日闲,这名字是不错的。”老人终于收回视线,笑望向陈二狗,他跟魏端公的气质是不一样的,虽然都不缺上位者的从容,但魏端公处处透着入世的智慧,老人则给人身在俗世却依然修道的出世风范,魏端公跟陈圆殊站在一起,两者就气势而言魏端公略胜一筹,陈圆殊站在老人身旁,就颇有米粒之光不敢与日月争辉的意境。
大人物啊大人物,通天啦,这便是陈二狗的第一印象,特别高山仰止。
张三千瞥了眼两个不速之客,撇了撇嘴,低头把弄二胡。
“自我介绍一下,姓诸葛名清明,虽然听起来好像跟诸葛亮有点牵连,其实没半点瓜葛,我这种人是不太肯一头扎进浩瀚青史硬要给自己找一个大古人做祖宗的,什么朱元璋的第几代孙,或者张道陵的第几世继承人,都是虚的,四代以后福荫就薄了,别说十几代,纯粹往自己老脸上贴金,老而不知耻,羞上加羞,该死。”说到该死两个字,老人似乎想起什么,爽朗大笑起来,陈二狗哪里听得懂老人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的言语,一来不熟,二来也跟不上老人的思维,就连陈圆殊也是一头雾水,又不好接话,有些尴尬,老人也不介意冷场,又把陈二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观察的时候一点不含蓄,彷佛他做什么都不做掩饰,君子坦荡荡,这点跟魏端公又是截然不同的,其实跟整个推崇背后看人的社会都是格格不入的。
“那孩子二胡拉得不错,不过不适合那曲子,小了点,阅历就那么点,拉不出那味道,浮生你拉会好一点。”诸葛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张三千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老人又是哈哈一笑,没放在心上,手指向墙壁,问道:“那几个字你写的?”
陈圆殊一直没机会开口,陈二狗心里根本没底,“身处夏日,如临深渊”大致可以描绘他现在的心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点点头,恭敬道:“是的。”
“功底不错,没七八年功夫,写不出那些字,这还得有个前提是悟性足够。圆殊,起码这辈子你是办不到的。”老人说话很直,似乎一点都不顾忌陈圆殊的感受,显然要远远超出孟东海好几个级数,那个在廿一会所坐了一段时间叫陆九黎的青年虽然一脸跋扈,但从头到尾都还算很给陈圆殊面子,几个对比,让陈二狗越发战战兢兢,不敢胡言乱语。
“诸葛老爷,别寒碜我了好不好,也好让我在浮生面前有一点长辈的底气。”心安理得接受陆九黎一声“陈姨”的陈圆殊在老人面前就跟未经人事的小孩子一般,面对批评,只能虚心接受,还顺带这一点自然不做作的撒娇,就像是一个少女在跟自家爷爷那一辈老人相处时充满了崇敬。
“好好,不说你,给你留点颜面。”老人轻笑道,笑容收敛了些许,显然到了陈圆殊这边,他不像对张三千和陈浮生那般“肆无忌惮”,在他看来,陈圆殊根骨再好,也是在染缸中翻滚了十几年的女人,脱不了俗,就是俗人一个,谈不上面目可憎,但灵气早就被消磨殆尽了。再者,老人这辈子到如今对女人从来就都一直是没多少好感的,之所以选择到了南京后跟陈家陈治从的孙女走得近一点,一来是魏端公不在了,二来是跟陈家还算有点渊源,三来嘛,当然是因为她是南京跟陈浮生唯一有关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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