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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国都西北门出,朝北再走半里,有一长桥。桥原无名,后因征人出征必经此桥,家中亲朋送行亦多至此桥止,日久天长,桥得名“早归”,取盼征人早日归来之意。桥何时得名已不可考,但自得名之日起,与东门外二里另一架供日常迎来送往所用的销魂桥遥相呼应,皆成了不知沾染多少英雄儿女泪之地。佳德元年,国都被焚;三年,天子迁都雍。几年过去,旧都内的王公贵介商贾士人逐渐移居新都,也把不少昔日国都内外各地的旧称一并携来,其中也包括早归与销魂二名。不同的却是,赵昶出征惯走西南门,恰好西南门一里外也有石桥一架,早归桥之名就移到那架桥上;而雍城东门外无桥,只能见绍水浩浩南下,在城东南角外折了一段,形成一座渡口,时人便改桥为津,以“销魂津”代之。
佳德八年四月,赵昶奉旨征讨以勤王名义起兵的东方三州。出征当日,百官相送,他甲胄加身,过了早归桥后往南一望,桥南被士兵行进时扬起的尘埃遮得绰绰约约,隆隆的哭声却冲破尘土直上云霄。身前是望不到头的队伍,身后亦如此,撩一眼过去,阴沉天气下士兵铠甲和兵器的颜色显得有些暗淡;身边爱将幕僚都在,只少了许琏和此时应正从扶央赶来的白令。
既想到许琏和白令,便免不了想到另一个人。赵昶垂下眼,不让自己往深处想,偏这时亲兵来报:“白将军到了。”
赵昶遣白令率兵士护送许琏棺柩回扶央,还是年初的事,一方面是护送棺柩,另一方面也是怕许璟途中生变故。到了扶央后一待就是三个月,中间只送了一封信来,信上说许琏棺木已经入土,许璟抱恙一时无法返雍。于是赵昶索性让白令及兵士守在扶央,直到临出征才命人传他回来。
白令骑着马赶到赵昶身边,也不等马停下就翻下行礼:“将军恕罪,末将来迟了。”
“不迟。”赵昶摆摆手,“我本以为你还要再晚几天到的。”说完便四下眺望。
白令心知他在寻人,手朝早归桥方向一指,笑道:“许令君也回来了。”
细微的错愕被很好地掩饰过去,赵昶并不着急,只不动声色问:“不是说病得厉害吗,怎么回来了?”
“将军命人传给末将的信,先到了许令君手中。”
赵昶一愣,原以为自己会略加考虑,但就在“以为”之中,他已调转马头向早归桥头而去。沿途兵士中或有认得赵昶的,或有认得他身上那身盔甲的,见他单身赶往与大军行进截然相反的方向,无不诧异,低低议论声汇成嗡嗡一片并迅速蔓延开来。
白令目送赵昶远去,才闲闲吩咐:“愣着做什么,还不跟着将军?”一群被赵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的亲兵才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快马加鞭追去。直到追赶的人马远处视线,白令才转头与离得最近的何戎寒暄:“数月不见,仲平你的精神总算好些了。”
离得还远,赵昶已看见一身白衣的许璟,风吹动他的长袍与幅巾,身后则是孤零零的马车,再往后,远远的是早归桥以南的人山人海。他的目光辽远平静,彷佛能看见队伍的尽头甚至更远,一直看向前方,直到与赵昶的目光撞上。
赵昶握缰的手松了,马慢下来,但依然很快来到许璟身边。两人对视片刻,先是赵昶低下头把玩马鞭,许璟也别开头,没多久两人都像猛然想起什么,目光一抬一转间再次撞在一起,赵昶看着许璟,微微笑了下再笑不出,说:“瘦得不成样子,气色倒好一些了。”说到最后压抑不住,话尾一颤,思念就落下了痕迹。
许璟点头,也试着客气地笑:“染上风寒,在家休养了一旬。”
“我听说了。现在如何?”
“大人呢?”许璟问而不答。
感觉到许璟的视线落在他右肩,赵昶不自然地避了一下,侧开身子眉头皱起,道:“你知道?”问完才想起白令先前说过的话,没再开口,盯住许璟等他作答。
“大人写给白将军的信不知怎么到了我手里。匕首上渍了毒,是么?”
赵昶的眉蹙得更紧,却刻意一笑,让眉头舒展开:“毒性不烈,刺得也不准,没几日就无碍了。倒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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